第二章 许小桃还是许小逃?(1 / 4)

许小桃第一次踏上创业村这片土地,是在一九八八年——她刚出生那年的除夕。

用陈玉兰的话说,许小桃是“偷着有的”。那几年计划生育抓得严,怕被拉去引产,三十六岁的陈玉兰怀孕八个月时逃到宁河县的娘家待产。她想念家里七岁的许明珠和九岁的许彩虹,尤其许彩虹患有唐氏综合症,即便有奶奶照顾,陈玉兰也还是不放心。

小舅舅看姐姐想孩子想得以泪洗面,就去创业村把许彩虹和许明珠接了过来。两个女儿在身边,陈玉兰也像是有了依靠一般,不再哭泣。

马上就要过年了,即将到来的是龙年,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个让陈玉兰吃尽苦头的三胎的孩子,是个“龙头好命”的大胖小子。也许是受够了母亲一直以来的战战兢兢,也许是七个月随母亲劳动时滚了坡的迟来反应,也许是想让断言她是个儿子的人赶快“啪啪打脸”……兔年腊月二十五日的清晨,陈玉兰仅仅痛苦了两个多小时,浑身黑红的许小桃就呱呱坠了地。

许小桃的女性特征,劈得陈玉兰嚎啕大哭,劈得所有人都黑了脸,尤其是许家栋,一眼也不想再看那孩子,转头掀开布帘就出了屋。

看着从前一直英明决断,足智多谋的姐夫愁眉不展,许小桃的舅妈们开始出谋划策。一个舅妈的娘家姐妹在许小桃出生那天生了个男孩,那家头胎就是男孩,二胎想要女孩,提议想两家交换。一个舅妈已经有个男孩,还想要个女孩,提议把许小桃给她留下。许家栋比较着两个方案哪个更合适,陈玉兰却有点舍不得把孩子扔给别人。她问许彩虹和许明珠,“把小妹送人,你们愿意吗?”两个孩子摇头,“妈别把小妹送人。”就这样,在那个下着小雪的除夕,许小桃被带回了创业村的家。

别看陈玉兰是个文盲,倒是很会起名字。许彩虹和许明珠的名字都是她给起的,到许小桃这,她没有心气儿再想一个好名字。大爷开玩笑说,“逃出去生的,叫许小逃得了。”陈玉兰觉得一个女孩叫这名字不合适,突然看到院子里的桃树,想了想,“就叫许小桃吧。”

高龄产妇没什么奶水,许小桃基本只能吃奶粉。那时的奶粉得下锅煮开了才能吃,而且夏天很快就变质有异味。六个月的许小桃总是大哭不止,陈玉兰抱着她晃着哄着,焦头烂额。许明珠和许彩虹喂了几勺刨冰化的糖水,许小桃就不哭了,还张着嘴要,咕咚咕咚喝了多半碗。陈玉兰恍然大悟,原来是孩子饿。

嫌陈玉兰喂得太慢,许小桃夺过勺子想自己吃饭,无奈勺子太重,洒得哪里都是,吃到嘴里所剩无几,最后干脆趴在碗边,像只饿极了的小狗一样猛舔猛吞。

终于吃上了饱饭,注意力终于可以不再被饥饿困住,许小桃所有的感官开始苏醒过来。也许是出于被抛弃的危机感,她大张着所有的感官,拼命吸收这个世界所有她能感知到的讯息。她最喜欢的就是听人说话,看人口型,感觉那是大人之间最爱玩的“游戏”。

也许是自知是这个家的“不速之客”,用陈玉兰的话说——“来的不是时候”,许小桃吃饱了就乖乖的自己玩,或者和大姐玩。许明珠却从小就是附近几条胡同出了名的“哭巴精”,“磨人精”,三秒钟看不见陈玉兰就要撒泼打滚找妈妈,在哪跌倒就在哪哭上两小时,街上有喊卖香油的也要买点尝尝。那时候还没有许小桃,家里刚翻盖了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酷热的夏天,许明珠领着许彩虹,每人一天能吃七八根冰棍,小卖部的门槛都要“踢破”了。陈玉兰实在没办法,跑到别的胡同窄巷里躲着,听着许明珠歇斯底里地找妈妈,嗓子都哭喊哑了。陈玉兰出来问她“你还要钱花不要了?”许明珠抱着陈玉兰的大腿“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这个“磨人精”孩子,自从有了小妹妹,却变成了最懂事的孩子。许小桃出生的时候,许明珠刚上一年级,几个月就学会了洗衣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