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南江雪,眼睛晶亮闪烁,“何以,非要让他背负这般的耻辱,被问罪枭首,难道非此,不足以立威吗?”
“弟妹!”夏之岚忍不住喝了一声,也是心痛如绞。
只是他们都知道,湄山里数不清的焦尸和格尔塔城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叶枫纵是大军团统领,纵是身负赫赫战功,也抵不了他的此番大过,偿不了两万茏甲的性命和他们身后留下的老迈爹娘,孤儿寡妇。
非此,不足以正军法。
只是,他们如何忍心对她描述战场上那惨烈的场面,要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叶枫当时心中所经受的苦痛煎熬,又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南江雪的那道命令成全的是叶枫,背负了重压的则是自己。
比起一般的女人,苗书雁已足够坚强,足够明白事理,只是那些袍泽之情,铮铮铁律,她终还是无法理解。
何况她还是个新婚的妻子,怀孕的母亲,曾经全家遭戮,孤苦伶仃!
“嫂嫂,格尔塔一战,叶大哥已存死志。大哥说,他得亲自把那些仅存的兄弟带回来,也得亲口回报军情,受领军法,非此,不能赎罪。”贺兰峻红着眼圈道,“兄弟们明白他的想法,而军法面前,大小姐又如何容情?嫂嫂……”
“非此,不能赎罪……”苗书雁怔怔地念着这句话。
“嫂嫂,叶大哥说,待你们的孩儿出生后,无论男女,都取名‘改之’。”贺兰峻继续道。
他实在不忍心让南江雪再开口转达这样的话,她一直静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却萧索,一直没发一言。
斩杀叶枫,始终是她心中的痛吧?
“改之……”苗书雁重复着这个名字,眼泪突然成串成串地滚落下去,低低的呜咽声响起,在每个人的眼中都震起了水波。
半晌之后,苗书雁强自收起了声音,俯身将旁边的官印托起,“书雁妇人心思,出言无状,冲撞了大小姐,也辱没了夫君。”
“只是书雁心有怨憾,难以自持,且身怀有孕,诸多不便,实恐耽搁政事,辜负了国公恩遇,百姓信任。”
“今携印请辞,日后愿以一白身安稳度日,全意教养孩儿,望大小姐允准!”说着正身肃容,恭敬将官印高举过头。
“书雁!”樊通的口吻中带着几分不悦和几分忧心。
众人纷纷看向南江雪,见女子仍保持着此前的姿势,微微垂眸,看不清神色,只觉一张脸过于苍白。
南江云心绪起伏,待要开口,胳膊却被身边的南江雨紧紧拉住,他看了看弟弟,又向南江风看去,见大哥也兀自沉默不语。
“准。”女子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响起。她抬起眼帘,一双深眸无波无澜,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心酸。
姚书雁走了,身影走出议事大厅之时,南江雪的眼前似又浮现出叶枫萧索地行入天光中的那个画面。
大厅里一阵沉默,女子的身影挺拔而又孤单,让人忍不住低下头去。
做了个深呼吸,她在主位上重新坐了下来。
“樊大人,”她把目光落在樊通身上,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四围的静寂。
“昆凌郡这两年清除积弊,政事顺通,百姓的日子也大有起色,此前与大人的两年之约,你确已做到,而自与极北开战以来,郡内的事务也是井井有条,更为大军几番筹措粮草军械,我很欣慰。大人辛苦了。”
“下官惶恐。下官当尽之责。”樊通忙道,“昆凌受大小姐庇护,公爷加恩,百姓心中感激,都说大小姐前方浴血,保家卫国,我等如何能不尽己所能。大小姐此番南下,昆凌愿为大小姐再效犬马,铲除奸小,还北地一片清明。”
“大人之心,我已明白。”南江雪轻轻一笑,“只是冬日已至,大人需保百姓衣食无忧,来年春耕不戳,其他的事,暂不必操心,这场仗也打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