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一小截钢筋,好在许家栋走得不快,撞得不严重。听着许小桃的动静估计没大碍,还是一路晃着哄着她,“没事的啊桃,不哭就不疼了啊……”许小桃哭了几声摸摸脑袋觉得没那么疼也就不哭了。
创业村每户基本都是一百平米的院子,坐北朝南的正房三间,东西向厢房三间。正房中间开门的是堂屋,两边是东屋和西屋。许小桃不敢轻易进西屋,那屋有一样东西让她看了就吓得炸毛大哭。
西屋是许彩虹和许明珠夏天的卧房,因为冬天冷,一家人都在东屋睡土炕。相对好看一点的家具都在这屋,床对面是一对半旧的红色人造革沙发,沙发中间是小酒柜,酒柜上靠墙的是一对遗像——许小桃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嘴边摆着两盅白酒。沙发侧面一角是大衣柜,另一角是裱花玻璃四开门的衣柜,中间的酒柜上面是家家都有的牌座钟,座钟两边是两个装着粉红塑料杜鹃花的方形玻璃罩子。座钟面前中间是许明珠的鸵鸟牌钢笔水,两边是已经发旧发黑的粉色塑料肥皂盒,里面装着陈玉兰的针头线脑。除了鸵鸟钢笔水,这几样家伙式儿上都有模糊的喜字,底下玻璃拉门里也是几样结婚时买的东西,隐约可闻见陈玉兰和许家栋三十多年前年轻时的气息。
“当~当~当~……”座钟整点报时,慢吞吞地像个老爷爷在敲锣。许小桃最爱看爸爸给老座钟上弦,拿那把可爱的小老鼠一样的钥匙,往老座钟的“眼睛”里一插,也仿佛“插”进了许小桃的耳朵。吱嘎吱嘎拧上几十下,底下的“勺子”就又晃悠起来了。许小桃也像重新上了“发条”,整个小人儿精神抖擞。
座钟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慈眉善目,笑容和蔼的寿星佬的卷轴画像,两边是红底的遒劲有力的墨宝。许小桃一看那墨宝,就像唐僧进了小雷音寺,魑魅魍魉都张牙舞爪朝她飞来,一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吓得哇哇大哭。许家栋抱着许小桃,拿她的小手去碰那毛笔字,她吓得立马缩回去。看到寿星佬对她笑,却不帮她“打鬼”,许小桃生起寿星佬的气,哭得更大声。许家栋是个“宁可信其有”的人,心里膈应得难受,忍痛烧了那两幅据说是晚清某遗老真迹的墨宝。
爷爷去世时,许小桃还没有出生,奶奶去世时,她刚满一岁,所以对两位老人没有一点印象。第一次看到遗像她吓了一跳,努力适应了好久才能鼓起勇气仔细端详爷爷奶奶。细长的眉眼,鼻梁高挺,樱桃小嘴,瓜子脸,小巧的耳朵——许小桃看看奶奶,又看看大衣柜门镜中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奶奶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她的脑袋乱得像个鸡窝。
许彩虹和许明珠小的时候,陈玉兰给她们每个人头上都编两个小辫子,再绑上红绸子。自从有了许小桃,许明珠就剪了齐耳短发,许彩虹只编一个辫子。给许小桃是随便扎个马尾,陈玉兰自己更是剪成短得不能再短得短发。冬天时一个星期洗一回头。陈玉兰给许彩虹洗,许明珠给许小桃洗,然后她们再各自给自己洗。夏天的早晨把大盆小盆水桶都接满水,放在院子里晒热,晚上下蚊子之前在院子里洗澡。
村里的澡堂子在村西头,村大队部的三层小楼旁边,半个月一开,第一天男的洗,第二天女的洗。人们一般都不会去记洗澡的日子,临开堂子前一天在大喇叭广播,“喂!喂!下面广播通知啊,有洗澡哒,有要洗澡哒,明儿个上大队澡堂子洗来呀,先开男的,女的后天再来啊~”
澡堂子旁边烧着大锅炉,洗澡水能烧得滚烫。想进池子泡澡的话,得早去,去晚了想下池子就得扒开水面上的一层“浮游生物”才下得去了。许小桃有一次不小心在那池子里溺水了,喝了好几口,被捞起来之后吓哭了。冷静下来后,坐在池子里浅水的台阶上,热气腾腾的人肉味使许小桃很快就忘了洗澡水的味道,看到还有人在池子里搓澡,她心里气愤,不动声色地尿了一泡尿,又怕被人发现,赶忙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