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娶媳妇,嫁闺女,过生日,搬新家,就连有大病初愈,都要吃捞面,有“喜面”、“寿面”、“顺面”之说。
传统天津“四碟捞面”有四碟凉菜、四碟炒菜、四碟面菜,四碟面码,两碟份面卤组成。发展到后来,平常人家吃的就是简化版的“四碟捞面”。面煮熟捞到冷水里过凉一下再捞出来,肉卤是猪肉木耳鸡蛋的,素卤是西红柿虾仁鸡蛋的,热菜码有土豆丝,煮黄豆,凉菜码是黄瓜丝和香菜碎,还有加水拌匀的芝麻酱。
瘦肉贵,肥肉贱,所以家里的肉酱永远是肥肉多,还切得有骰子那么大。许小桃拿勺子尽量躲开肥肉去舀瘦肉,被许明珠用筷子按住,“你怎么光想吃瘦肉,让别人吃肥肉呢?”许小桃白了她一眼,舀起一勺肥肉多的肉卤放进自己碗里,又把肥肉挑出来夹到大姐碗中。
许小桃不吃香菜,平时喝的汤里都有香菜,她把汤和香菜一起喝下去,香菜也都会卡在她的牙床边和舌头底下,每次吐香菜都会被陈玉兰骂,“介倒霉孩子,哪辈子把香菜吃够了,香菜多香啊!”许小桃觉得香菜看起来蛮可爱,吃进嘴里却像吃了“麻药”,一瞬间全身发麻,以为自己要变成颗大香菜了。
许小桃的生日偶尔会赶上“扫房日”。身小力薄的她跟在大人后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她最喜欢的就是屋里的家具被搬到院子,这时仿佛院子就变成了亮堂宽敞的“大屋子”。许小桃家屋里的屋顶还是古老的芦苇把子房檩,墙壁黑灰色,还有一些细小的裂纹,窗框也是黑色的。许小桃躺在半旧的红色人造革沙发上,看着天,心想院子要是有个自动开合的玻璃屋顶就好了,白天亮堂堂,晚上还能在院子里睡觉和看星星。
“二十八,把面发。”由于每年过完初一,都要吃很多天的冷馒头,许小桃看到妈妈发面又犯愁。“妈,能少蒸点馒头吗?过完年不想天天吃冷的。”陈玉兰用力揉着面,“不许说馒头多!给你讲个故事,以前有一家人嫌馒头多,等到过年那天要给祖宗上供,发现一个馒头都没有了,都因为之前说嘴得罪神仙了!”许小桃歪着头想了想,“馒头不多,馒头再多点,行了吧?!够吃一年的!”
“二十九,贴倒酉。”就是贴春联,俗称“贴对子”。许家栋生于50年代,文革期间曾拜在一下乡的书法大师门下,只学了三天,书法大师不堪批斗之辱,上吊自杀了。许家栋有点天赋,加上大师那几天的点拨,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二十九晚上,拿出提前买的红纸,用线裁开,挥毫泼墨,写对联,写福字。陈玉兰用面粉打浆糊,放凉之后用手指剜出一点,抹在对联和福字背面,往门框两边和上面贴。吊钱是买的,贴在窗口和门框上方,横批的两边,数量随意。窗花是没有的,陈玉兰说沾到玻璃上不好擦,所以不买。再加一对黑猪拱门,齐活。许小桃觉得金猪漂亮,可是金猪比黑猪贵。抹来抹去抹多了,陈玉兰手上沾满红色浆糊,还一边用手背抹着鼻涕。许小桃想鼻涕的粘度如果能粘住红纸,可能就不需要打浆糊了。
贴对子之前,二十九那天下午,许家栋搬出几盒点心,几瓶白酒。“小桃,跟爸送点心去呀?”许小桃闻着混着纸浆味的点心香味,“行啊,上谁家?”“先去姑姥爷家。”许小桃上小学之前最爱去的就是姑姥家,没想到走到姑姥家房后头,许家栋让她自己进去。许小桃抱着点心,拎着酒,脸上扭成一团,跺着脚做势要往地上蹲,她太难为情了,“哎呀,我不去,咋不让二姐去呢?!”“二姐大了,现在换你,回头压岁钱都是你的。”“我不要压岁钱,”说着往回跑了几步,被许家栋瞪眼喝住,“快去!赶紧的!不去打你!”说着扬起手假装要打许小桃,又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许小桃像被打了一巴掌,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让她代他去讨好人家,给人家送礼,让她觉得自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怯怯地进了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