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一细查,除香絮和佩兰,其余皆是假药。运往沐春堂防疫必备的阿胶,八成是假,两成是次,根本一文不值。”
沈冰妍郁闷了许久,这两日她辗转反侧,每每想起自己看到,那些复发的患者眼里依旧保留着对自己的信任时,心悸的感觉让她很不是滋味。
难以安寝,她一直想不通,就算药材出了问题,怎么全服用的药一般无二,可那几个孩童却彻底痊愈了,未再复发。
现在明白了,因为阿胶清肺,肺火未解自会复发。
孩童肺火不盛,就算阿胶造假,也能抵御,体内已有抗性,免疫较强,自是无碍。
靳仄缕皱皱眉,搓了搓下巴,似是不信“怎么看出来的?”
沈冰妍举起茶盏的手顿了顿,眉间浮现出不虞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捏了捏拳头,终是摇摇头
“真品色黑如漆,略透光如琥珀;而假品色泽黑暗,呈油墨黑。真品敲碎后有胶香略带腥味,而假品却有股难闻的臭味。”
靳仄缕微微蹙眉,直视她的眼睛,略略提高了声音,又冷笑了一下“如此说来,惠民局胆子倒不小。”
又瞪大眼睛,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沈冰妍本打算告知她罪魁祸首不一定是惠民局,那王大人只能算是帮凶;眸色一闪,却改了主意反诘“关我何事?”
这下倒是噎住了靳仄缕,她以为沈冰妍会一管到底。
靳仄缕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半晌才轻飘飘地说“不必给我下套,我是离周寨近邻夙川寨人士,只要是有关解决药材问题的行动,我都责无旁贷。”
“靳姑娘误会了,我是认真的。多管闲事结局都不大好。”
靳仄缕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功夫在她面前全部失效,一时间有些挫败,但很快便压住了情绪。
父亲曾经教导她,怒气冲冠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忍还能微笑的对手,因为相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有自控力,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能控制的人,还有什么是不可控制的呢?
可是,如今燃眉之急,让她无法隐忍。沈家的人果然一如既往,令人生厌。
她定了定神,缓缓出言“你是沈家人,难道不应该以百姓为先,舍身求仁吗?沈姑娘如此说,怕是沈将军神明有知,必会失望不已。”
一室沉寂。
沈冰妍用手摁住心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原来靳姑娘知道我是谁啊。”
“废话,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叫沈冰妍吗?”
“靳仄缕,”沈妍突然问她“你说是不是很可笑?你口中的沈将军一生坚信君子自会有浩然正气护佑,可是最后长逝与世,恰恰是因为他自养正气,将真心托付给不值得的人。”
“也许,像某个小人一样算计,说不定能保一世平安。所以,你说,我凭什么要管这桩闲事。”
靳仄缕一时词穷,心被揪着般隐隐作痛,不知该如何答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沈冰妍就是故意的,往她心口猛然狠狠一击。
但她知道,不可能的。
沈冰妍没有必要,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过客而已。
靳仄缕还是不相信,她明明那么生气,明明很在意,不可能突然袖手旁观,可自己真的猜不透她的用意。
只好泱泱地问“那你之前对杜侍卫所言,又算什么?”
沈冰妍摊摊手“只是为了自证清白,我给的药方没错。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也能安心离开了。”
靳仄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目光满是鄙夷“你真当不起沈家风骨!是啊,你的药方没错;可问题还是一样没解决,安心二字,你怎么说得出口?”
“生死有命,与我何干?生于世间本就不易,你又待如何?”
靳仄缕顿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