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大伯是支前担架队的队长,指挥民兵给解放军送粮食送弹药,运伤员,他身上还挎着驳壳枪。可是,大伯的岳父却是村里的流氓恶霸,欺男霸女,连自己的亲兄弟媳妇都不放过……
说这话时,父亲用眼睛看着我,观察着我的反应,好像是在提醒我什么……稍加停顿,他又继续讲。
有一天,解放军的一个连队从村里路过,村民联名告状;解放军的连长召开了全体村民大会,了解情况,征求意见,最后决定,就地枪决!他被拖到会场的边上,由连长亲自执行……那时,大伯的担架队还跟随着大部队打仗,等大伯回来后知道老丈人被毙了,气的他拔出抢来指着村长的脑袋……为此,大伯也受到了处分。解放后,大伯当上了县里的领导,后来也是因为肝癌,不到50岁就去世了。
爸爸在讲大伯的病时用了个“也是”,这说明,他已经判断出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即便是没告诉他,他也能感觉到。可他自始至终都没问过他得了什么病,他不想得到证实,这是他求生的一线希望,也是支撑他多活一天的力量……
父亲不喜欢北方冬天的冷,一直想去温暖的南方,我就对他讲: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一起去南方。”
我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可他听我这么说,还是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我在房间里用一个电热水壶烧水,把壶盖打开,让蒸汽不停的在房间里蔓延,开始,只是想提高室内的温度,可随着蒸汽浓度的增加,房间里有了南方那湿热的气息,我感觉老爸开始轻松了许多,屋里温度越来越高,他开始是不愿意盖被子,后来干脆把衣服也都脱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用身体全部的肌肤贪婪的享受着那份湿热……他睡的很踏实……父亲一辈子喜欢干净,即便是身体很弱,也要我扶着他起床去厕所。扶他起床时我要跪在床上,把右手插进他的背下,脸贴着他的脸,手臂用力,这样他可以不用使劲儿就能坐起来。每扶他一次我都能感受到父亲的体温,这是从未有过的亲近感,是那么的亲!那么的近!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有过父亲的拥抱,现在都补上了,虽然迟了些,可我很满足……
病情日益加重,他的话越来越少,眼神中流露出万般的不舍,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可又无法摆脱那病魔的纠缠……我听到了他绝望的叹息声,甚至在昏睡中都在叹气……我知道他在回忆自己的过去,他一定有很多想做却来不及做的事,父亲一生谨小慎微,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性格不属于开朗型,对那些诸多的不如意,又无可奈何……现在也只剩下这一点点叹息的时间了……我感觉他终于正视自己的病了,他告诉我:
“你爷爷和大伯都是得这个病死的,这是家族的遗传病。”
他还加重语气说:
“这病到最后会咳出好多血,死的很难看……”
说完这话,他用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嫌弃他;我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手背,什么也没说……父亲已经无法下床了,大小便都得在床上,小便还好办,医院的大便器根本就没法用,我不得不用手垫上厚厚的纸为他接大便,然后再给他清洗。开始时老爸不太好意思,不肯用力,可能是怕弄脏了床单,或者是怕我嫌弃他。我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对他说:
“你放心,我接着,然后再给你清洗,不会搞到床上的。”
我知道老爸爱干净,所以只要搞到床单上一点儿,就马上让护士拿新的来换上;我要让老爸干干净净一辈子……医院的护工看我辛苦,问我为什么不雇个护工来照顾?我说:
“平时很少在家,现在能有机会陪陪老人,累一点也心安。”
照顾病人确实太辛苦了!我也在不断的告诫自己:“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情,我没为老爸做过什么,也没有能力做,活了半辈子,既没作出让父亲脸面有光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