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一幅构图别开生面的花鸟,正想叫方刈来看,一转身,便见身后的巨大展柜里,赫然一幅淡色长卷。
长卷之上,山川秀逸,树木修茏,人物衣袂飘摇,清致而尤得华丽气度,每一个场景上都有清隽的楷书。
我走近展柜,在暗光下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
“……尔……有观于彼者乎此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
是《洛神赋图》!
一束冷光打进展柜,我转头一看,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色绸质衬衫的老先生,正拿着手电,一边用帕子擦净玻璃,一边仔细观摩着画卷。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直了直身子,将手电的光调暗了一度,眼睛里虽然有岁月带来的痕迹,却依旧精神矍铄,“小姑娘也看画?”
“嗯。”我点头,看他装备齐全的老练样子,想必对这里十分熟悉,我顺口便问“老先生,请问馆里的《女史箴图》,是不是没有展出?”
“那幅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听说是在做修复工作。”他居然把手电筒递给了我,示意我照着看,“这幅南宋画院摹的也很不错,我上周来还没见着,应该是刚修复好才出展,小姑娘,你仔细瞧瞧。这展柜避光做得好,你下回再来,可得带个手电才行。”
我道了一声谢谢,接过手电。灯下,画中人物飘逸风流的身姿变得清晰,流水行云一样的线条纤毫毕现,洛神周身波光流转,真如太阳升朝霞,芙蕖出绿波,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玻璃……
“原来你在这里。”正当我的手指马上要碰到玻璃的前一刻,突然被方刈从身后伸手一揽,手上的小手电也被他顺道抽走,“你把玻璃碰脏了,别人怎么看画?”
他将手电递到老先生面前,十分有礼貌地道了个歉“抱歉,我女朋友贪玩,给您添麻烦了。”
老先生看了看他,又打量了我好几眼,虽然他用良好的修养敛去了脸上的震惊之色,但随后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寻常的恍然大悟。
“没关系,小姑娘喜欢看画,很难得。”老先生将手电和帕子都拢好在手中,踱着步子走了。
老先生走远后,方刈好像舒了口气,“我们去别的厅吧,再晚一点人会更多。”
“我想至少再看一下这幅……”我指着面前的长卷,“难得来了,这可是全世界也没有几幅摹本的名画呀。”
得到了他的准许,我赶紧从头开始认真看,恨不得把脸贴到玻璃上去。
“这幅摹本,果然较之其他几幅更有流风回雪之态。”方刈抱着胳膊,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仿佛在自家书房赏画一般,“赵构的字清丽中自有风骨,我很喜欢。”
“这是高宗的字?!”我听了立马往前又凑了一寸,“哎呀!”
鼻子撞在玻璃上了。
方刈噗的笑出来,随即企图用干咳掩盖他忍俊不禁的事实,我狠狠搓了几下鼻头,顾不上疼痛,扭头扯着他的袖子就追问关于题字的事。
“传说是的。”他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洛神赋图》名气这么大,这幅摹得很有风韵,御笔题字,倒也说得过去。”
“所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咬牙。
“画自然是真的,字也自然是真的。”
“你这意思就是到底也不确定是不是赵构题的嘛,害我白高兴一番。”
“这字和高宗其他几幅字颇有神似,即便不是御笔,欣赏的不就是那个清俊雅致嘛。”
是有那么点道理。
这儿的展厅着实太大,我们才逛了两个就迎来了下午的客流高峰,方刈虽然一言不发,但我自然是看得见他蹙起的眉毛和努力忍耐的表情,我拉了拉他的手,表示饿了。
我坐在车的后排,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渐次后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