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制衣厂附属幼儿园读中班时,中午会在外婆家吃饭,每天外公接我放学,路上必定会买一个橘子软糖,用玻璃纸包着的橘子形状的软糖,上面洒满白砂糖,像真的橘子一样可以一片片掰开,十分有趣。到我升大班时,母亲托关系把我转到小有名气的如南幼儿园,我只得离开外婆家,从此没了吃橘子软糖的机会。
如南幼儿园到底是名校,讲究一点仪式感,每学期结束会拍照留念,所以我能借助照片记得当时一起读书的几位小伙伴,制衣厂幼儿园则寒酸得多,小朋友没有拍照的机会,除了外公买的橘子糖,我记得的只有吃了甜丝丝的,可以杀死肚子里虫子的药丸,至于当时我和谁要好,他们姓甚名谁,真的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但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开始怀旧,特别当我背井离乡去了外地之后,每年回家,总觉得故乡越发地陌生,能让我找到归属感的,除了家,也就是那一连串散落了童年记忆的地方。我终于知道外公带我走的那条路叫振德街,我可以清晰记得卖橘子糖的小贩当年就坐在振德街的凉亭下面,他除了卖橘子糖,还有酸梅粉,芋头酥、我还想起了一位小伙伴,那是一个矮小黝黑的孩子,他是谁,现在在何方,我不知道,但他爷爷曾经给我和他买了一串鸟梨吃。
“所以你能记住的都是和吃有关的?”妻子说。
“好像是的,复杂的知识、专业的技能都让人觉得好难,吃过什么,味道怎样,我倒是记性很好呢。”我领着她在不熟悉的家乡小路上走着,说的都是某年某月某日,我在这吃了什么。
最后妻子根据我的描述,在淘宝上买到了我心心念的橘子软糖。我感觉它变得好小,小时候它发得像一个柑,现在就真的是个橘,味道也没什么惊喜,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就是外公已经不在了,外公住的房子也变成危房,我把吃剩的橘子软糖用力抛上危房的二楼,如果外公的灵魂偶尔会回到那里,希望他可以看到这颗橘子软糖。我双手合十,在危房下祈祷,这摇摇欲坠的楼,不就是我那晚年孤独的外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