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他们从来不知道陈莫菲在外面干些什么。 好在老街坊也并不真对那答案有太大的兴趣,老了,都没事儿了,见了面打听打听是礼貌,也是实在闲着没事儿。人到暮年,除了关心关心后一辈,打听打听,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呢? 接下来老街坊们便开始炫耀自己的子孙后代,孙子多大了、会爬了、会坐着了、会走了、会叫奶奶了所有的问题都是铺垫,这让两位陈姓老人既反感又无奈,这种时候你不应酬对方两句也不行,老年人的友谊同样脆如危卵。如果你一旦流露出于此不屑一顾,他们更刻薄的话则随时可以出口伤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谁不知道他们家的女儿多少年都不回来一趟! 人活着,太艰难了。 这一天,陈老太独自在家,她的电话就响了。一个陌生号码,老太太看了一眼,不认识,就让电话响下去,没接。这两年电话诈骗的情况是太多了,这些人目标客户就是他们这些老年人,为避免上当受骗,陌生号码她一般都是不接的,好在那号码没响多久自己就偃旗息鼓了。可是没两分钟,一条短信闯了进来,老太太点开一看,脑袋里轰然一声,像什么从里面朝外的炸开了。 她心前区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感觉到呼吸困难,老人尽量调整呼吸,踉跄着奔向屋角的五斗橱那上面摆着她的硝酸甘油,老头子呢?这个死老头子,一天到晚的不着家,老头子 她无声的喊,然而哪会有人听到她这声喊。 她服了两粒硝酸甘油,然后闭上眼睛,期待自己那颗老心脏能及时回到原来的震动频率上来。刚才刚才她把眉头越皱越紧,刚才她闭着眼睛,让呼吸变得深且长。 深呼吸。 她告诉自己。 不能紧张。 绝不能。 深呼吸。 不能紧张。 不能。 莫菲。 泪水顺着她浑浊的老眼,沿着她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落了下来。 莫菲。 她心里好痛。陈莫菲是她唯一的女儿。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帮不了她。那条短信上说,陈莫菲此际人在西北,有性命之忧。还说她已经结婚了,而且,生了孩子,还说那孩子丢了。 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运动频率,她手哆嗦着,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手里还有硝酸甘油,她哆嗦着双手,把药瓶盖子旋开,然而又从里面倒出两枚白色的药片。再吃两片!再吃两片。 她告诉自己。 老头子呢。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并没有半丝力量,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墙上的照片,那里面是他们的全家福,那年陈莫菲多大?好像是上初中一年级,也就十二三岁?梳头一条马尾,穿牛仔裤,天蓝色的,上面是一件白色的设计简单的t恤。她笑着,眼睛那么亮。眼睛那么亮。她以为她女儿眼睛里永远不会看见哀愁,更何况是仇恨?可是后来她的眼睛就那样黯淡了下去,她曾经跟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不不不,怎么会是一句呢?是有很多句。 老太太另外一支手握着手机,她想给女儿打一个电话。现在电信诈骗的人那么多,也许这人也是个大骗子,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大骗子,他不就是要财吗?可他知不知道这条信息能要了人的性命?现在的人啊! 老人家又深深吸进一口气来。 现在的人啊,为了钱,几乎什么都敢干,也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们都该下地狱。都该下地狱。我要报警。接到这样的电话或者短信就报警,让警察去找他们的麻烦。 她又深吸一口气,觉得心脏还是疼。她不敢拨通女儿的电话号码。如果拨了,女儿没接怎么办?电话号码是空号怎么办?如果她接了,而她问了,那么女儿是否真能对她实话实说? 她又想起那一年的高考之后,那一年她失望极了,失望极了的陈母嘴巴里对女儿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 “早知道我怎样也不会生个女儿,原来女儿真都这么蠢。” “没男人你就不活了吗?你才多大?不要脸!” “下贱!我没有你这种女儿。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瞧瞧你这张脸,是不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