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间很想家。
“这个时间国内是几点?”她问流年。
她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康若然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人对她说,女人年轻的时候总想离开家,远走高飞;结了婚后又会总想回家。为什么会总想回家?因为终于知道没有人可以比父母对自己更好。
康若然强迫自己对自己硬下心肠来。她突然间意识到好多女人可能一生从未长大过,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她们还是喜欢回家去找爸爸妈妈寻求庇护。
她已经不小了,父母也都太老了,其实早就不应该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应该由她来妥善照顾两位老人家了。
康若然吸了吸鼻子,本来想叹口气,却又不想向流年示弱,让他觉察到自己哭了。
他会心疼吗?
当然不会。
康若然心里十分清楚。
那为什么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哭?她从前难过了都会去找流年哥哥。
流年哥哥。
康若然想到这个称呼,那时情景也能想起来片言只语。但却让人觉得恍惚,似乎隔了有一个世纪那样长的时间。不不不,别去想,那些影象再清晰、再令人难以忘怀毕竟已成过去,而她和他,他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儿康若然心里不由一阵抽搐,她不晓得为什么命运会如此残忍,突然间就拐了弯儿,杀得她措手不及,她一点儿精神准备都没有。
“关于世界、人生、命运的真相,有时人真要及早意识到才好。”
不知怎样,她突然间想起这句话。这话还是她刚刚认识陈莫菲时陈莫菲对她说的。那时康若然接近陈莫菲的目的还是打探流年的过去,她从来没想过流年的过去就是陈莫菲。
当时两个女孩儿各怀心腹事,最后还是谈到了自己的初恋。那时她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初恋竟然是同一个人。当然康若然向陈莫菲坦白了,可陈莫菲没有。她只说高中时认识一个男生,也是他主动追求自己的,当时以为自己遇到的是真命天子,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
康若然握手成拳,将手指牢牢攥进掌心,指甲差一点儿就陷进肉里,可能太瘦,她竟然感觉不到疼。
不辞而别。
康若然再一次在心里重复。
不辞而别。
康若然第三次在心里强调。
当初她就该意识到,康若然一直都知道流年家出了什么事儿,那时他们狼狈非常的从另外一个城市投奔他们而来。他们,噢不,流年,就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狼,是农夫与蛇里的蛇。眼泪不受控制,其实没法儿隐瞒,康若然索性也不想隐藏,反正他也不会在乎,我难道不应该哭吗?
不辞而别。
康若然恨透了这个字眼儿,她责怪自己怎么当初竟然那样笨!
“怎么不去找他?”当时的康若然问,那时她仍旧觉得自己是天之娇女,世间一切丑陋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她穿好看而舒服、价值不菲的长裙,戴着一顶黑色阔边棉布帽子,那帽沿底衬是淡色小碎花,很好看。康若然的长头发从帽子两边倾泻。
而对面的陈莫菲则一副随便打扮,据她自己交代她有时都不梳洗就出门来见她。
“有什么关系呢?”康若然当时对她说,“我们是好朋友,是闺蜜,我不在乎。”
但康若然自己心知肚明那不应该被叫什么在乎或者不在乎,她其实是在心里面鄙夷这样的陈莫菲的,甚至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是自己的情敌!
怎么可能?
她哪里比我好?
打从知道陈莫菲跟流年是旧恋人而且还旧情复燃了起,她无时不刻不在心里质疑,可该去质疑谁她倒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