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这么看!”
彭碗儿一向伶牙俐齿的,也惯会嬉皮笑脸,可被她一句话却说得答不上话来。却听那灯儿姑娘的语音忽转温柔“你这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她面上神情一瞬间转成言笑晏晏的,如月镀云边,鳞光一泛。彭碗儿只觉被那微光一瞬间晃住了眼,不由地回道“是很好看,比那些……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好看。”
那女人却忽一下冷下脸来“原来你是说我老了?哼哼,那你就去找你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去吧。别跟我,再跟我、我挖下你一双眼珠子来!”
说罢,她腾身就走,走得好快。
彭碗儿脚下趑趄了下,想着她那忽翻忽变的脸色,却到底不敢再跟上前。
好一坛“燕酥”!
一口酒喝罢,彭碗儿把酒坛子贴上了自己的脸。坛子冰凉凉的,他此时正在醉好楼,小二的眼光分明已在诉说着对他的厌恶——酒楼本来早已要打烊了,要不是眼见彭碗儿肩头带血,加上对他前日“飞”出酒楼之举的惊撼,店小二只怕早就开口赶人了。
半坛酒喝下来,彭碗儿的眼里已经醉意朦胧。因为伤,加上出血,再加上酒,还有适才经过的生死苦斗,他突然感到一阵虚弱。这个世界太大,他还太小,不期而至的争杀也太险恶,他难得的有一种稚弱的无力感。
他突然一推桌沿,头也不回地就走出酒楼外面。他要去一次十九宅,他要问问那个燕涵,他怎么可以对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冤屈如此视而不见!
彭碗儿是抱着那坛酒来到的十九宅的后园。让他吃惊的是那个老苍头“一袋烟”桑槐居然不在。园里空空的,让他得以长驱直入,他先还以为必然要跟那啰啰嗦嗦的老头儿先打上一架的。不知怎么,他心里就觉得憋闷,很想跟谁打上一架。
那座小楼上的灯火却还亮着——燕涵难道总是这样中宵不眠吗?彭碗儿来到楼下的荷花缸边,他坐在那荷花缸沿上就开始继续喝酒。咕嘟嘟地灌了几大口后,他忽扬头向楼上叫道“燕涵,我知道你在。以你的耳目,一定也知道我来了。你怎么这么好的耐性,看都不看我一眼?”
楼上静默无声,彭碗儿又挑衅道“你以为‘七月十三’是来找谁的?他们就是要找你的麻烦!追杀‘醉花荫’中人,只不过是他们对你的一个试探。据说他们就是你们南昌燕中燕仲举请来的。他是要杀你。我不知道你们族内内讧的情形,不过,你还顾全什么一族之谊,值得为同姓情份就这么龟缩不见!”
可楼头依旧毫无应声。彭碗儿只觉心中空空的,却忍不住的忿怒。接着,他的口就脏了。他是如此忿恨着他从小心中那么顶天立地的一个英雄居然对侵犯到自己身边的罪恶表现得是如此的怯懦,枉他彭碗儿崇拜了他好多年呀!他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他就是要激出“江湖颔”骨子里的那一点豪勇来——如果他还有的话。
好半晌,楼上小楼的窗忽“吱”地一声开了,微启一缝。但除了那一下窗响,楼头依旧毫无声息。彭碗儿怔了怔,忽叫道“你是被我骂狠了,想让我上楼是不?哼哼,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这只敢退守一楼的懦夫。”
说着,他身子一窜,猛地一跃,已上了一楼的楼檐。那小楼一共不过三层,彭碗儿再度腾跃,已上了二楼的楼檐,就立身在那窗外。
窗内依旧毫无声息。彭碗儿心头忽升起丝怪怪的感觉。那感觉是如此怪异,有如生死在这窗间只隔了一线,渺茫茫的,似乎只要轻推一下那窗,就可以由此岸望到彼岸。
他猛地静了下来,吸了一口气,自己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一吸气的声音了,听到那点气流是怎么由唇度齿,钻进喉头,吸入肺腑之间。
但他一向胆大,心头虽空,还是伸出一指,轻轻一点那窗扇。
只一点,那窗扇就无声地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