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酥醉(2 / 4)

小椴. 4988 字 2021-07-12

在朱家巷,该选个大雨的夜晚,不要下酒菜,桌上只放一坛酒。两个人最好陌路相逢,交淡如水。然后,开始讲故事。”

他说着,门外的风似乎就紧了。

“燕酥最好的佐料就是故事。陈陈的、沉沉的故事。”

然后,那少年伸手往座后一指“你看,雨来了。”

彭碗儿顺少年所指看去。那少年正背对着楼门口坐着,彭碗儿只见天上猛地就打了个大霹雳,然后,杯盏大的雨花在门口的石板街上炸了开来。繁音密响中,彭碗儿看着那单衣少年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一种缓带轻裘的味道。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着这闷雨中难得的一份清透,还有他的五官,昏暗的灯光下——当真是“夜雨落如洗,眉眼峻似初”。那少年话里分明也有三分酒意,他用指弹了弹杯子“你知道这酒楼的主人姓什么吗?”

“他姓汪,三十年前在南昌也算一方富户,他娶的是朱家巷中最美的女子朱珠。可三十年、三十年足够一个人把一份敌国的财富败光的,他就是这样。三十年后,他只剩下了这座醉好楼,而这还是朱珠拼尽心思为他谋划才留下的当年的嫁妆。可朱珠十年前就去了,所以这个当年的败家子才会在门口的对联上写道败落方知一醉好,燕婉回悟毕生求。“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彭碗儿不知这少年怎么会知道这么陈旧的故事。那个少年这时举杯道“喝酒。”

彭碗儿以碗碰杯,陪他喝了一大口酒。他这时才发觉,这个少年好寂寞,寂寞得都让人有一种清贵的感觉。可酒可以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只听那个少年说“我的讲完了,你的呢?”

彭碗忽然一拳砸在桌上“我的故事就是今早我到了一个胡同,看见了一个死人,我见到她时她还有一口气,可把她扛到城外要救时她却死了。”

说完,他也不待人劝,自己就饮了一大口。他自幼行走江湖,见过的事原多了,只不知这次为什么让他格外的触心,可能为了那遭冤的是个女人吧?一个三十六七岁样的,年纪可以做他妈妈的女人。

他把拳砸在桌上,要砸回的不止是心里的怒,还要砸回自己眼中要迸出的泪。他彭碗儿在人前,就是有泪也要倒流的。

他怒的是师傅不让他出手,不让他在南昌城中出手。他不知这是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这样,很不仗义、很不帅、很不男子汉。他虽是一个小乞儿,但也觉得体内有一股力量呼唤他要成为一个男子汉。

他忽然决定不管师傅的什么吩咐了,哪怕南昌城中真的有什么连他师傅也不得不顾忌的人物,他今晚也还是要去那大宅子里探一探。管它什么禁忌不禁忌,他就是放不下那一段冤情!

那个少年默默地看着他,眼中像有一种了解的神情。

彭碗儿道“我只不懂,为什么我在大街上大喊有人被逼死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可这南昌城中的百姓却理也不理。“

那个少年弹了弹指甲,声音有些苦涩地道“因为,据你所讲——你说的那个地方、那女人吊死的地方,好像就是南昌城中有名的‘十九宅’。”

彭碗儿一愕“十九宅?十九宅算什么?”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十九宅也许不算什么,它只是南昌城里的一处住宅。只是它的主人姓燕,他们号称‘南昌燕’,只是近来已被南昌城的百姓们呼为‘南昌厌’了。唉、他们现在也当真是闹得人见人厌,鬼见鬼厌。‘南昌燕’也许也不算什么,它这一姓里在本朝百十年间也只不过是出过那么两三个贵妃,其中一个还生下过天子;五个尚书;一两个封疆大吏;加上状元榜眼一堆而已;其余有功名的人多得让人都不耐烦记。”

彭碗儿的嘴不由微张了开来,世家——原来是一个世家大族。可他唇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撇,忍不住要表示出他的愤怒与轻蔑世家又算什么?残民以为功,剥削以为荣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