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慢慢从手指缝隙中流淌而下。她用意志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另一只没有沾血的手朝他们两人轻轻摆了摆。
“梨落,去给我拿笔墨来。”
她笑了笑,非常平静,仿若一切如常。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现在还要什么笔墨啊……是梨落不好,不该把那些话让姑娘听见!”梨落急得又哭了。
“我没事。你快些去北暖阁台上取笔和墨来,我要最大的那支斗笔。王大夫,劳烦你帮我搬一张结实的圈椅来,放在正厅后墙边上,先靠着南暖阁这边。”
两人犹疑半晌,不解其意。
“我给他留些东西。”疏影还是浅浅地笑着说道。
室内的树形灯盏还是如同往常一样,错落有致地亮着,墙面上的暗金色纹饰呈现出繁复华丽的图案,离远了看,就是一张极好的大花笺。
疏影在梨落的搀扶下站上圈椅,她举高右手,可以够着离地面八尺的高度。
斗笔蘸了浓墨,在墙上如龙蛇般游走: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桂櫂兮兰枻,斵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梨落看不懂草书的笔法,便小声问王大夫。
王菊华肃穆地注视着少女抬腕留下的每一个笔锋,面色凝重,“屈原的《九歌·湘君》。湘夫人久盼不见湘君前来,在失望中吹起了排箫,又驾舟向北往洞庭湖去寻找,依然不见湘君的踪影。湘夫人失望至极,对湘君的思念也变为了绵绵哀怨,可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他。”
经他一解释,梨落就明白了,这是女儿心绪真实的吐露。
疏影落下第一笔时,便惊讶于自己的书法技艺竟还未生疏,往后更是手到擒来,逸兴遄飞,精神仿佛与三界万物相连,气息无比通畅。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
不顾热汗淋漓,不顾手上与脸上犹未干涸的血迹,她就像个搏浪逐流的渔夫,跟北海若神争着晦朔朝夕,争着生与死的速度。
片刻写罢,将笔随意一掷。
仰头看去,壁上是她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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